驾乘玉辂其,冠服如图画间星官之服工,头冠皆北珠装结用,顶通天冠(又谓之“卷云冠”),服绛袍本。执元圭令。其玉辂,顶皆缕金大莲叶攒簇,四柱、栏槛镂玉盘花龙凤北,驾以四马到,后出旗、常有。辂上御座,惟近侍二人,一从官傍立,谓之“执绥”,以备顾问⑨。挟辂卫士,皆裹黑漆团顶无脚幞头,着黄生色宽衫、青窄衬衫、青袴,系以锦绳⑩。辂后四人,擎行马?。前有朝服二人,执笏面辂倒行。
其玉辂:天子五辂之一,以玉为饰。宋代南郊大礼中,皇帝自太庙诣郊,乘玉辂。北宋一朝所用“玉辂,自唐显庆中传之,号‘显庆辂’”,唐高宗、武后、唐玄宗与宋真宗,曾经乘坐此车,“三至岱宗,一至崧高”(宋人蔡絛《铁围山丛谈》)。北宋张邦基《墨庄漫录》:“本朝玉辂,乃隋朝所造,唐显德中尝修之(按,显德疑为武德)。凡三到泰山,故张芸叟《郊祀庆成》诗云:‘大裘依古制,玉辂自隋传。’”古人认为“玉辂”本为商代的“大辂”,以“黄屋左纛”形容之,即黄色车盖、车衡左边或左上插犛牛尾或雉尾饰物(后改为旗)。但是据宋人蔡絛《铁围山丛谈》,宋朝所继承的玉辂,以青玉为饰,“盖自隋暨唐,讹而为青,疑以谓玉色为青苍,此因循缪尔”;徽宗政和年间(1111—1118)礼制局曾经建议“改尚黄”,徽宗说:“朕乘此辂郊,而天真为之见时青色也,不可易以黄。”于是“有司遂不敢更”。北宋南郊大礼中,皇帝先要从皇宫前往太庙祭祖,然后前往斋宫。北宋早期历史上,前往太庙也乘玉辂。神宗元丰年间(1078—1085),以《周礼》“大驭,掌驭玉辂以祀”,认为郊祀才能乘坐玉辂,因而改为先乘金辂诣太庙,太庙仪式结束,才乘玉辂诣南郊(《宋史·仪卫志三》),孟元老此处特意指出皇帝由皇宫前往景灵宫和太庙,即“驾乘玉辂”,原因待考。关于这辆岁久年深、见过世面的“老爷车”,“稳利坚久,历世不能窥其法,世传有神物护之”(北宋沈括《梦溪笔谈》),宋人流传着不少神异故事,归结起来就是“必须走在最前面”,“四五百岁坚持不下岗”,“皇帝试图更换就会登遐(驾崩)”。靖康之难中,玉辂被送给金人,蔡絛还说“地远不得闻厥详”,不知“旧辂能神否也”。两宋笔记如沈括《梦溪笔谈》、叶梦得《石林燕语》、庞元英《文昌杂录》亦有类似记载。
工冠服如图画间星官之服:中国古代为了认识星辰和观测天象,将天上的恒星分为若干组,每组各有名称,这种恒星组合称为“星官”,组成“三垣二十八宿”这样的星空体系。“三垣”包括紫微垣、太微垣与天市垣,其中紫微垣为象征帝王的北极星所在天区,有“七斗九星”等星宿(即北斗七星和左辅、右弼,依次名为天枢星、天璇星、天玑星、天权星、玉衡星、开阳星、瑶光星,洞明星、隐元星)。“二十八宿”分为四组,即东方青龙、北方玄武、西方白虎、南方朱雀,各有七星。据《宋史·徽宗本纪四》,宣和元年(1119)五月,徽宗下诏将其所绘《九星二十八宿朝元冠服图》颁行天下,孟元老所谓“图画”应即指此,为北宋末年、南宋初年之人所熟悉。今日本宝严寺藏有宋人所画《北斗九星图》,应属这一题材的图画。
用北珠:产于黑龙江、乌苏里江、鸭绿江流域的一种淡水珍珠,比一般珍珠晶莹透澈、圆润巨大。南宋徐梦莘《三朝北盟会编》:“北珠美者,大如弹子,小者若梧子,皆出辽东海汊中。每八月望,月如昼,则珠必大熟。乃以十月方采取珠蚌。而北方冱寒,九十月则坚冰厚已盈尺矣。凿冰没水而捕之,人以为病焉。又有天鹅能食蚌,则珠藏其嗉;又有俊鹘号海东青者,能击天鹅。人既以鹘而得天鹅,则于其嗉得珠焉。”北宋神宗熙宁年间(1068—1077),达官贵人崇尚这种来自东北的珍珠,称之为“北珠”,“在宣和间,围寸者价至三二百万”(宋人蔡絛《铁围山丛谈》)。《宋史·梁子美列传》载:徽宗崇宁四年(1103),梁子美任河北都转运使,倾漕计以奉上,至捐缗钱三百万,从辽朝购买北珠进贡,诸路漕臣仿效,争进“羡余”。而北珠出自女真生活的东北一带,辽国人始欲禁绝,或曰:“中国倾府库以事无用之物,此为我利,而中国可困矣。”契丹人遂凌虐女真人,迫其捕海东青以求北珠,女真不胜其求,遂叛。时人以为北宋与辽的灭国之祸,源于北珠之求(参南宋陈均《皇朝编年纲目备要》)。装结:此指装饰。
本顶通天冠(又谓之“卷云冠”),服绛袍:即通天冠服,在宋代是仅次于冕服的皇帝官服。据《政和五礼新仪》:“通天冠,二十四梁,加金博山,附蝉十二,高一尺,广一尺,犀簪导,朱丝组带为缨。绛纱袍,织成云龙,皂罗褾襈,红罗为里。……大祭祀致斋、诣景灵宫、太庙行宫礼毕还宫,元正、冬至大朝会,临轩册命皇后、皇太子、诸王、大臣,亲耕籍田,服之。”宋代教坊乐队的女弟子队中有菩萨蛮队,“衣绯生色窄砌衣,冠卷云冠”(《宋史·乐志十七》),宋代官方礼书及史志中未见以“卷云冠”称通天冠之例,推测孟元老采用了民间俗称。
令元圭:应指徽宗政和二年(1112)宦者谭稹所献玄圭,因宋朝讳“玄”而称“元圭”,“其制,两旁刻十二山,若古山尊。上锐下方,上有雷雨之文,下无瑑饰。外黑内赤。中一小好,可容指,其长尺有二寸”。阿谀奉承的大臣告诉徽宗说,“周王执镇圭,缘饰以四镇之山;其中有好,为受组之地;其长尺有二寸,周人仿古为之,而王执以镇四方也”。徽宗以之为安定四方的祥瑞,“乃以是岁冬御大庆殿受圭焉”,并于次年下诏,用这块“元圭”代替北宋先王传下来的“镇圭”,冬祀时执于手中,永为定制(《宋史·舆服志三》)。在此,需要补述北宋南郊大礼中“圭”的使用情况。圭是古代帝王、诸侯在举行典礼时所执玉器,《周易》说“告公用圭”,注:“天子以尺二寸元圭事天,以九寸事地也。”圭的含义、名称、形制以及具体应用场合,历代说法不一,即北宋一朝亦颇多变化。北宋太祖乾德元年(963)首行南郊大礼,“乘玉辂,执镇圭,赴景灵宫及太庙、青城,皆乘辂执圭”,其圭名为“镇圭”,依据的是《周礼》“王执镇圭”注“祭天地宗庙及朝日、夕月,则执之”。至神宗元丰三年(1080)五月,以“郊庙之礼,有镇圭而无大圭,于礼为阙”,于“镇圭”之外又增“大圭”(内赤外黑,长三尺,皇帝祀天时插在腰带上),然而规定“乘辂不执圭,还内御大辇亦如之”,此即为“元丰新礼”中的规定。至哲宗元祐元年(1086),以为这种“圆首前诎”形制的大圭“于礼未合”,仿“西魏、隋、唐玉笏之制,方而不折,上下皆博三寸,长尺二寸,其厚以镇圭为约”。宋徽宗得到元圭后,政和三年(1113)下诏:“先王以类而求祀:圜丘,以象形;苍玉,以象色;冬日以至,取其时;大裘而冕,法其幽。而未有以体其道。天玄而地黄,今大圭内赤外黑,于以体之。冬祀可搢大圭,执玄圭,永为定制。”(《宋史·舆服志三》)孟元老此处所记“执元圭”,正是见证宋徽宗改变祖制、永为定制的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