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曰“纵有传者亦于世变渐非所宜风气益开文采日盛至于周末虽欲
先生曰:“纵有传者,亦于世变渐非所宜。风气益开,文采日盛,至于周末,虽欲变以夏、商之俗,已不可挽,况唐、虞乎?又况羲、黄之世乎?然其治不同,其道则一。孔子于尧舜则祖述之,于文、武则宪章4之。文、武之法即是尧、舜之道,但因时致治,其设施政令,已自不同。即夏、商事业施之于周,已有不合,故‘周公思兼三王,其有不合,仰而思之,夜以继日5’,况太古之治,岂复能行?斯固圣人之所可略也。”
又曰:“专事无为,不能如三王之因时致治,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,即是佛、老的学术。因时致治,不能如三王之一本于道,而以功利之心行之,即是伯者以下事业。后世儒者许多讲来讲去,只是讲得个伯术。”
所吾犹及史之阙文也:语出《论语·卫灵公》。也 尽信书不如无书,吾于《武成》,取二三策而已:语出《孟子·尽心下》。《武成》为《尚书》中篇名,记载武王灭商后,与大臣商量怎样治理商地等。3 《三坟》:相传为伏羲、神农、黄帝之书。4 祖述、宪章:借为效法、遵循前人的行为或学说。5“周公”四句:语出《孟子·离娄下》。
先生又说:“孔子说‘我还见过史书存疑的地方’。孟子说‘完全相信《尚书》,还不如没有《尚书》。我只从《武成》篇中取两三节而已’。孔子删改《尚书》,对于尧、舜及夏朝四五百年的历史,只不过仅留几篇。这难道是再没有什么事可写了吗?而他就阐述了仅此几篇,圣人的用意可想而知了。圣人只是要去繁就简,而后世儒生却硬要把其中再加上一些东西。”
徐爱说:“孔子作《六经》,只是要去除私欲,存养天理。比如春秋五霸以后的事,孔子不想详细地展示给世人,这是应该的,至于尧舜以前的事,怎么也省略了不少呢?”
先生说:“伏羲、黄帝的时代,事迹多而零散,流传下来的很少。这也可以想象,那时世风淳朴,大概没有华丽修辞、注重文饰的风气,这就是太古时的社会状况,不是后世所能比的。”
徐爱说:“像《三坟》之类的书,也有流传下来的,孔子为什么都删掉了呢?”
先生说:“即使有流传下来的,也逐渐不合时宜了。社会风气日益开放,文采日渐兴盛,到了周朝末年,即使想要恢复夏、商时的风俗,已是不可挽回,何况尧、舜时的世风呢?更何况伏羲、黄帝时的世风呢?虽然各国治理国家的方法各不相同,但他们遵循的圣道都是一样的。孔子效法尧、舜和周文王、周武王。周文王、周武王时的制度也就是尧、舜时的法则,但他们因时制政,所施行的制度政令也各不相同。那么夏、商的制度政令施行于周朝,已经不合时宜,所以‘周公思索大禹、商汤及文王时的制度兼容并举,遇到有不合适的地方,整夜整夜地反复琢磨’,何况太古时的制度政令怎么能再用呢?这固然就是孔子删掉前代之事的缘故吧。”
先生又说:“专门采用无为而治的治国方针,不能像三王那样因时制宜,而一定要施行太古时的风俗,这就是佛教和老庄学派所宣扬的观点。因时制宜,不能像三王一样完全遵循圣道,而是存有一种功利之心来施行,这就是春秋五霸以后的做法。后世儒生很多说来说去,也只是讲了施行霸道之术而已。”
一三
又曰:“唐虞以上之治,后世不可复也,略之可也。三代者以下之治,后世不可法也,削之可也。惟三代之治可行,然而世之论三代者,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,则亦不可复矣。”
所三代:夏、商、周谓之三代。
先生又说:“唐尧、虞舜以前的治国策略,后世不能再恢复了,省略了也可以。夏、商、周三代以后的治理,后世不能效法,削减了也可以。只有三代时的治国方法可以推行。然而后世研究三代的人,不明白其本质而仅仅探讨一些细枝末节,所以三代时的政治也不能恢复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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